{"text":[[{"start":8.35,"text":"巴黎经济学院(Paris School of Economics)坐落在女子高等师范学校(École normale supérieure de jeunes filles)不起眼的旧址上，藏在巴黎平平无奇的南部边缘。巴黎经济学院2006年才创立，只招收研究生，其资金规模也远不及拥有530亿美元捐赠基金的哈佛大学(Harvard)。但这所学院却拥有惊人的影响力。"}],[{"start":27.740000000000002,"text":"巴黎经济学院院长埃丝特•迪弗洛(Esther Duflo)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她最近刚刚离开哈佛，回到家乡巴黎。学院的联合创始人托马•皮凯蒂(Thomas Piketty)在推动经济学界关注不平等问题方面做出的贡献比其他任何人都大。二十年前，皮凯蒂还曾指导过学院如今的明星经济学家加布里埃尔•祖克曼(Gabriel Zucman)的硕士论文，论文研究的是高税率会不会促使富人移居海外。祖克曼如今正在积极推动一项对超级富豪征收全球财富税的倡议。现年38岁、外表很年轻的他已经是约翰•贝茨•克拉克奖(John Bates Clark Medal)得主，这个为40岁以下青年经济学家设立的奖项俗称小诺贝尔奖，其得主有许多在之后获得诺贝尔奖。"}],[{"start":73.43,"text":"由祖克曼主持的欧盟税务观察站(EU Tax Observatory)今年四月在巴黎经济学院主办了一场会议，吸引了围绕这一税务议题形成的小规模却全球化的群体。除了经济学家之外，还有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巴西政府、比利时工人党的参会者，另有一位经合组织(OECD)官员以个人身份参会，她自称“税务问题痴迷者”。巴黎经济学院一些更善于占便宜的学生悄悄溜进会场，免费享用了品质达到巴黎餐厅水准的自助午餐。这次会议传达的信息是：超级富豪缴纳的税率低于普通民众，而祖克曼及其支持者决心改变这种状况。"}],[{"start":113.22,"text":"尽管这场会议上的发言者几乎全是男性，但可以说，他们所研究的这个领域最初是由一位女性开创的。1941年，美国商务部官员海伦•塔拉索夫(Helen Tarasov)与他人合写了一本名为《谁在纳税？》(Who Pays the Taxes?)的专著。"}],[{"start":129.89,"text":"然而，差不多又花了近80年时间，人们才真正估算出超级富豪实际缴纳的税率。“亿万富豪经常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但在大部分公开统计数据中却很少见到他们的踪影。”巴黎政治学院(Sciences Po)的卢卡•尚塞尔(Lucas Chancel)在会上表示。他们的所得税申报数额通常看起来并不高，这是因为他们的财富大多并非来自劳动所得，而是来源于所持有的公司股权。"}],[{"start":157.39,"text":"超级富豪很少为他们的股权缴纳高额税款。这些富豪大多现金流充裕，通常会将利润留在公司里，而不是以需缴税的股息形式取出。（比如亚马逊(Amazon)就从未派发过现金股息；Alphabet则是在去年才首次派发现金股息。）因此，富豪们的钱财不断累积，无需缴税，往往隐秘地藏在控股公司中。"}],[{"start":181.26,"text":"如何描绘出超级富豪的财富状况？从2018年起，皮凯蒂、祖克曼及另一位合作者埃马纽埃尔•赛斯(Emmanuel Saez)开始领导一项全球性的努力，以测算所有国家的收入情况。这一任务要求整合多种不同的数据集：股东登记记录、个人所得税与公司税申报数据、企业海外业务数据，甚至包括福布斯(Forbes)等媒体发布的“富豪榜”。皮凯蒂等人创立了“世界不平等数据库”（World Inequality Database，简称WID），全球超过200名经济学家为该数据库提供了数据。他们的研究结果表明，超级富豪的数量和财富规模都比之前估计的要高。其中南非的不平等程度最高，WID估计，最富有的1%人口占据了该国财富的55%。"}],[{"start":229.14999999999998,"text":"会议开始时，与会者分别介绍了从巴西、荷兰到美国等各不相同的国家的情况，但结果却极其相似：每个国家的超富群体缴纳的税率都低于普通人。祖克曼关于美国的报告就很典型：从2018年到2020年期间，美国的实际平均税率(effective average tax rate)为30.7%，但前100名最富裕美国人支付的税率仅略高于20%。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在2018年为他们提供的减税起到了作用，但这个问题久已有之。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在2012年就曾提到他的秘书“和我一样努力工作，可她支付的税率是我的两倍”。也难怪前400名美国富人的财富与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之比会上升到20%，而在1982年这个比例只有2%。"}],[{"start":277.05999999999995,"text":"富人甚至死后也能避税。“遗产税在美国几乎消失了。”祖克曼表示。单独的继承人（通常是夫妻中还活着的一方）的实际税率为7%，而法定税率为40%。华威大学(Warwick University)的阿伦•阿德瓦尼(Arun Advani)表示，类似的情况压低了英国的遗产税。"}],[{"start":296.5799999999999,"text":"或者以巴西为例，税制只是加剧了该国极端的不平等。巴黎经济学院的泰奥•帕洛莫(Theo Palomo)表示，巴西近一半的税收收入来自消费税。这对穷人造成的负担不成比例地重，因为他们的大部分收入用于消费。但巴西不对股息征税，而股息大部分归富人所有。帕洛莫估算，普通巴西人的实际税率在45%到50%之间，而前1%阶层的实际税率比这大约低了20个百分点。祖克曼表示，他找不到有哪个国家对超富阶层成功课税的例子。"}],[{"start":331.7799999999999,"text":"一位与会者用一个问题作为开场白：“所有这些报告听起来好像是说，我们应该对亿万富豪课税……”众人哄堂大笑，打断了他的话。没错——这就是会议要传达的意思。而且这也许很快就会开始成为政策。"}],[{"start":348.19999999999993,"text":"祖克曼发起的项目是，每个亿万富豪的年度纳税总额至少应为其财富的2%。他解释说，让他们按照这个水平纳税，他们的税率就会与所有其他人一样。如果说有人在自己国家缴纳的所得税及其他税收已经相当于其财富的2%，“那这样就可以了，你就不用再缴纳了”。如果他纳税低于这个水平，那么他经营业务所在的任何国家都可以对他征收额外税款，使总比例达到2%。例如，巴西或法国可以要求亚马逊(Amazon)创始人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纳税，因为他的公司在这些国家有业务。"}],[{"start":385.2699999999999,"text":"“这是个大胆的提议，然而同时也是适度的。”祖克曼说。他解释道，他以来自以往大多数欧洲财富税“失败”案例的教训为“起点”。以往这些财富税会影响到百万富翁，而他甚至要将拥有480万欧元财富（跻身全球0.1%阶层的最低门槛）的人免除在外。"}],[{"start":406.54999999999995,"text":"这算不上是布尔什维克革命。事实上，2%的征税比例甚至不能减轻不平等，因为亿万富豪的财富每年增长7%。皮凯蒂支持曾在他门下的祖克曼的计划，但他咕哝道，这只是“有用的第一步”。"}],[{"start":423.74999999999994,"text":"欧盟长期以来一直支持祖克曼的研究。但他的重大突破发生在去年，当时二十国集团(G20)峰会东道主巴西邀请他向与会各国财长介绍其计划。巴西甚至迫使阿根廷的自由主义总统哈维尔•米莱(Javier Milei)同意一项共同宣言：“在充分尊重税收自主权的情况下，我们将寻求合作，确保对超高净值人士有效征税。”"}],[{"start":449.1499999999999,"text":"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全球范围内的相关行动。巴西将该声明提交给了联合国税务委员会(UN Tax Committee)和发达国家俱乐部经合组织(OECD)。在国内，巴西政府正寻求对平均收入超过100万雷亚尔（约合17.2万美元）的14.1万名巴西人征收最低税，并希望开征股息税。法国国民议会(Assemblée Nationale)于2月投票决定对净资产超过1亿欧元的人士征收最低2%的财富税。法国议会上议院—参议院可能不会通过“祖克曼税”，但法国政府希望实施一种较温和的最低0.5%的净财富税。英国已废除了“非英居籍”制度，该制度允许人们免于为海外收入和收益缴纳税款。祖克曼正在向其他欧洲国家的官员推销他的计划。"}],[{"start":497.19999999999993,"text":"他对自己的计划持乐观态度。调查显示，公众普遍支持2%的税率。他表示，很少有政党敢于反对，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支持“亿万富翁零纳税的权利”。即使最低税率最初很低，一旦实施，也可能提高。"}],[{"start":515.0999999999999,"text":"他表示，即使包括特朗普领导下的美国在内的一些国家不采纳全球税，它也能发挥作用。富人无论在哪里做生意，都可能被征税。那些迁往避税天堂的人可能会被征收离境税。如果法国的长期居民迁往税率较低的国家，比如瑞士，祖克曼希望法国在他们迁离后许多年仍然继续对他们征税。怀疑论者仍然不会被说服。"}],[{"start":541.4099999999999,"text":"一种可能的结果是，更多国家将提高针对富人的其他税收，而不是引入财富税。毕竟，阿德瓦尼指出，政府想执行现有的征税通常都面临够多麻烦了，更不用说设立新税种。起点或许是提高资本利得税和遗产税。以此为起点将是符合祖克曼运动精神的。"}],[{"start":563.3799999999999,"text":"皮凯蒂在会议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位专注的听众，最后登台为这场运动送上祝福。他希望出现“一波改革浪潮”，就像1910年至1940年间发达国家采用“累进程度很高”的所得税那样。"}],[{"start":578.9299999999998,"text":"他嘲讽道：“总有人说，‘富人势力太大，什么也不会发生。’”诚然，这种说法几十年来一直成立。但巴黎经济学院是一个强大的对手。"}],[{"start":590.7099999999998,"text":"译者/何黎"}]],"url":"https://audio.ftmailbox.cn/album/a_1748398591_9583.m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