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一周内的第六次尝试——冒险沿加沙南部海岸前往一个由美国支持的食品发放点。14岁的阿贝德•扎伊丹(Abed Zaydan)和他的母亲瑞姆希望这一次能在食物发完之前赶到。
周二,他们步行了八个小时,快到市中心时,坦克和枪声骤然响起。扎伊丹看到脚下有尸体。他和妹妹、母亲一起俯身趴在地上,等到天亮。有人开始低声说,也许现在可以安全转移了。
扎伊丹在地上看到母亲刚要站起来,就被一颗狙击手的子弹击中头部倒下了。他说:“因为我还小,我害怕了,离开了妈妈。我跑开了。”
扎伊丹是八位在过去一周内向英国《金融时报》讲述他们试图前往拉法西部加沙人道主义基金会(Gaza Humanitarian Foundation, GHF)站点经历的巴勒斯坦人之一。他们在黄昏时分踏上旅程,与成千上万的人一起涌向那里,希望能在援助中心凌晨5点开放前靠近现场,从而有机会获得食物。
对巴勒斯坦人来说,在以色列对加沙地带实施了两个多月的封锁后,他们急需物资,但从加沙人道主义基金会获取食物的尝试带来的却是更多的恐惧,而非安慰。每天的情况各不相同,但他们所描述的危险却如出一辙。
他们表示,来自以色列军队的坦克、四轴飞行器无人机和狙击手向等待现场开放的巴勒斯坦人开火。
对电信工作人员埃哈布•乔马(Ehab Jomaa)来说,周日凌晨4点,阿拉姆环岛突然爆发了枪击,那是人们在冲向物资分发点前最后等待的地方。
他和五位朋友躲进了一家被炸毁的海滩酒店废墟中。他们关掉了手机,保持安静。
随后,一架四旋翼无人机出现,开始鸣枪示警。乔马说:“它打开麦克风,说:‘你们必须离开,否则我们会开枪。’我们刚一站起来准备离开,它就飞到了另一个区域。”他说:“它朝离我们七米远的一个男孩的胸口开了一枪。”
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的目击者表示,前往分发点最后一段路的冲刺大约在凌晨5点开始。许多人到达现场时,发现所有食物早已被抢光。
许多人不顾杀戮,连续多日试图前往分发点。在以色列的围困下,他们极度饥饿,因此不断尝试。
有两天的伤亡最为惨重。加沙卫生部表示,周二上午,等待援助的人群中有27人被以色列军队打死,161人受伤。该部还称,周日在阿拉姆地区聚集的人群遭以色列军队开火,造成35人死亡,150多人受伤。卫生部表示,周日所有遇难者均被射中头部或胸部。
国际红十字会(ICRC)表示,其拉法野战医院在这两天里每天接收了大约180名病人,其中大多数为枪伤患者。所有人都表示,他们当时正试图前往一个物资分发点。
以色列对卫生部对枪击事件的描述提出异议,但承认曾向那些据称偏离指定通道或接近部队的人发射了“警告”枪,并在周二发射了“额外”枪。
一名以色列安全官员表示,一些枪击事件发生在加沙人道主义基金会场所的开放时间之外,当时周边地区被划为“平民不应进入的战区”。
该官员补充说,正在对通行路线进行调整,以提高安全性。以色列国防军(IDF)还称,其中一些枪击是由哈马斯(Hamas)发起的。
在第五次前往物资分发点的途中,45岁的霍萨姆•佐拉布(Hossam Zorab)周二眼睁睁看着他的朋友在前方不远处被枪击头部。佐拉布无法救下他,但他决心为自己八个孩子找到食物,于是和其他人一起等待,准备冲向分发点。
他说,这里没有签到系统,也没有有效的入口。人群实际上是被枪声挡在外面的。“没有大门,但从凌晨2点到5点,枪声不断。枪声就是大门。”
在配送中心内,沙地上堆放的罐头和食用油箱子被撕开,人们拿走了能拿的东西。据两名目击者称,外国雇佣兵在一旁观察并大笑。身穿荧光背心的巴勒斯坦承包商则在旁边观看。
加沙人道主义基金会没有回应置评请求,但此前曾表示,枪击事件发生在其分发点之外。
阿什拉夫•阿布•什贝克(Ashraf Abu Shbaker)是六个孩子的父亲,他在周日、周一和周二三次前往现场,但每次到达时,所有东西都已经被拿光了。
周二,他试图询问一名安保承包商为什么什么都没剩下。他说这名承包商朝他脸上喷了胡椒喷雾。还有三名目击者(其中一人也被喷到)表示,承包商在现场使用了喷雾和声爆弹。
阿布•什贝克说:“今天我本来不想去。我很累。如果你们想让人挨饿,那就去做吧,但请不要这样贬低我们。”
阿贝德•扎伊丹辗转于各家医院,寻找受伤的母亲,脑海中不断浮现她还活着、躺在重症监护室病床上的模样。他正在纳赛尔医院时,一名急救人员带来了三位身份不明的女性遗体。扎伊丹认出了其中一位。
阿贝德•扎伊丹说:“这不是援助,这是个捕鼠陷阱。”
詹姆斯•肖特(James Shotter)耶路撒冷补充报道